“不要怕,我们都在!”
“地震啦!地震啦!快放我们出去!”铁门后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接着是“当——当——”,有人猛砸铁门铁窗的声音。
两座楼不停地摇晃,陈若虹、袁前和同事们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冲向那一扇扇铁门,试图去援救那些病人,但一拉门,他们惊呆了。
关病人的铁门在地震中被扭曲变形,无法打开,连应急通道入口处的那道木门也死死嵌在门框里,从外面怎么也打不开。
此时,是5月12日14时28分。汶川地震发生这天,都江堰市精神病院里共有83位精神病人,被关在一座3层的小楼里那一间间安着铁门窗的房间中。
急切间,袁前,这家医院的精神科主任双手紧紧抓住一楼铁门的铁杆,朝里面大声喊:“不要怕,我们都在!”她试图安抚一下“里面”的情绪。
小护士叶梅用尽全力爬上精神科病员看护楼后面的一道断墙,从缺口处爬进了通往二楼的应急通道,冲进了2楼至3楼的病区。与此同时,重症病员较多的一楼病区的铁门也被医生们奋力砸开了。
冲进病区那一刻,袁前发现,铁门后面的这些病人们在地震面前表现各异。
“病人领袖”协助指挥逃生
“大家不要慌!排好队,跟我走!”
喊这话的不是袁前她们,而是精神病人之一的章辉(化名),只见他不慌不忙,神态异常镇定摆动双臂,指挥大家听从医生们的引导,排好队有序地转移,还不时协助医生搀扶和掩护病人逃生。
这位在危急关头表现出组织才能的病人“领袖”,原先确实是一名领导——他入院前是阿坝州小金县某镇原镇长,3年前因暴力伤人被司法鉴定为“精神分裂症”,住进都江堰精神病院治疗。“他平时在这里表现很好,对别的病人也很好。”袁前事后告诉记者。
另一位精神病人,读过硕士的余成(化名),在铁门打开的一刹那,正坐在床上,呆若木鸡,眼睛里充满遗忘感。这位原成都市属下某县党史研究室的研究员,此时几乎是在无意识中被医护人员拉扯着往外走,一路跌跌撞撞,一来到病员楼后面空旷的活动场地,他似乎明白到了安全地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60岁、生活不能自理的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任至纯(化名)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怎么拉也不动。“我不走!我不走!让我再多睡一会儿!”他高声地向满头冷汗的袁前反复强调着。最后,他被几名医护人员强行架走。
叶梅冲进2楼的病区,拉出一个一个房间的病人。在这一层里关着的大多是女性病人,她们普遍比较听话,被护士们背的背,扶的扶,很快一个个转移到了后面的空场地上。
3点多钟,距地震发生半个多小时,病人们全部撤出大楼。余震不断,楼房还在晃动,医护人员手拉着手,把这些病人围在一个安全圈里。
逃离了危险的精神病人们在圈子里并不安生,情绪开始由恐惧变为狂躁不安,一会有人嚷着要上厕所,一会有人喊着要抽烟。每当余震来临,圈子里便一阵骚乱。几个被挤倒的病人大声吼叫,动手打起架来。医生们不得不疲于奔命地拉架,劝导。
“精神病人思维能力受到损伤,但是感知能力和正常人并无不同,面对地震,他们的恐惧也是一样的,”袁前解释说,“而且正因为思维能力受损,所以当他们感觉到恐惧的时候,他们的行为失控得很厉害,比一般人的恐惧要强烈得多。”
地震时,都江堰市精神病院里共有的25名医护人员没有一人离岗而逃。由于医生们救助及时,全院在这次地震中无一人伤亡。83位病人全部被安全转移到成都市第四人民医院。
“成都第四人民医院本来和我们没有任何挂靠和隶属关系,但这次还是腾出了整整一个病区,无偿接收了我们这么多的病人。真的非常感谢他们!”都江堰市精神病院院长陈若虹对记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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