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研大战:明争暗算的煎熬
“很好,你的面试结束了。”
回答完5位面试老师的最后一轮问题,大四学生黄新的“保研大战”终于告一段落了。走出考场,黄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给爸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回到宿舍,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
“说是‘大战’一点都不夸张,熬夜看书复习倒还是其次,主要是有些情况实在很微妙,太让人费脑筋,这种感觉很累。”黄新感慨道,脸上还挂着几分疲惫。
“我们学校设有研究生院,按照规定,保送生名额应占应届毕业生人数的15%左右,没有研究生院的学校则更少,只有2%到5%不等,可是想保研的同学比这要多得多,可以说是‘僧多粥少’。”
“僧多粥少”,竞争就在所难免。不过,大家毕竟同窗三年,不好撕破脸皮真刀实枪地争夺,只能暗地里各自使劲儿,于是,出现小黄所说的种种“微妙”状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心理战:绝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想保研
沈浩是北京某高校人文类专业的学生,学习成绩相当不错,具备跨专业保研的资格,正在申请保送本校的新闻与传播学院。从大三下学期开始,他便开始做相关准备,别人问及他的打算时,他也总是如实回答。
有一次他在网络上跟去年保研的师兄聊天讨教经验,师兄告诉他:“保研这事儿有点敏感,不要过早让别人了解你的想法。”
沈浩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不以为然:“我凭实力保研,光明正大,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的?”
一天中午,沈浩和隔壁宿舍的张明在食堂吃饭,两人聊起了本系的一位退休老教授,张明说:“真巧,我早上去新闻学院交保研材料的时候还在路上碰到他了呢……”
沈浩听了心头一紧,赶忙问道:“新闻学院交保研材料?怎么比往年早了半个月呀,真的假的呀?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学院主页上通知的,今年报名人数太多,增加了一道预审环节,所以要提前交材料……”
沈浩突然想到,张明一直说自己要出国,怎么又去交保研材料呢?他刚想开口问,却看到张明慌慌张张一脸尴尬的表情,于是又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吃完饭,沈浩赶紧回宿舍上网。这一看不要紧,他头上顿时流下几滴冷汗:今天下午就是截止日期,如果不是刚才意外得到消息,自己这半年来的准备就付之东流了。庆幸之余他突然想到:和自己在同一家社团的杨蓓也想保新闻学院呢,她会不会也不知道这件事呢?应该告诉她一下。
正要给杨蓓打电话时,沈浩突然犹豫了。刚刚在食堂的那一幕,让他不由得多动了一点脑筋:虽说杨蓓也想保新闻学院,可是她从没直接告诉过自己。“她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呢?我现在给她打电话,她会不会觉得我在试探她?”
犹豫了半天,沈浩决定还是告诉杨蓓。杨蓓表示不知道这件事,她对沈浩传来的及时消息表示“感激不尽”,她还和沈浩约定,接下来的保研历程中如果再有新的动向,要及时互相联系,不要因错过信息而造成遗憾。
打完电话,沈浩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感觉杨蓓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太自然呢?和平时很不一样。他一边想着,一边去交材料。到了新闻学院他发现,原来杨蓓早已经把材料交了。
经历了“材料风波”,沈浩小心了许多。“看来师兄说的确实有道理,保研的事情瞬息万变,不留点心眼不行啊。”
他突然发现周围同学经常会玩些“障眼法”:提着购物袋说要去超市买东西,可里边装的却是复习资料,明明看的是《社会学导论》,却要包张书皮写上《政治学原理》。
而他自己也开始渐渐掌握了“心理战”之道:遇到可能和自己竞争的同学,主动和他聊一些与保研无关的话题,遇到专业上的问题,宁可自己钻研几个钟头,也绝不在同学面前提起一星半点……
规则战:谁玩得转游戏规则,谁就是赢家
再过两天,学院的保研复试名单就要公示了。武汉某高校大四毕业生杨娟的心里一直悬着一块石头。
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她虽然进入了学院的保研“金榜”,但是在入围的名单里她排在最后一个。假如专业排名前一二名的同学这几天向外校推免的情况不妙,他们还会选择本校保底,那么,这只已经快到嘴边的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
为了能吃到这只“鸭子”,杨娟可是没少下“本钱”。按照学院“85%学习成绩、10%科研、5%其他社会活动”的保研方案,能拉开同学之间差距的,一是科研,一是社会活动。虽然学习成绩占的比例最高,但是三年所有科目的学习成绩加在一起加权平均之后,前一名比后一名往往只有0.01分的微弱优势。
发论文!杨娟咬咬牙,花了点版面费,发表了几篇“学术论文”,好不容易算是挤进了保研这趟车。
杨娟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因为跟其他同学相比,她已经算是“下手晚的”。班上一名同学,几年下来,花了好几千元,发了八九篇论文。当然,他进入了保研初审通过的名单。
让杨娟有点郁闷的是,一些学生会主席团的成员、社团的负责人“给自己加了好多分”:“平时评奖学金他们也是获益者,现在保研也要想办法来分一杯羹。这就不是花点钱买个版面发篇论文所能比的了。”
不过,杨娟平时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大家见面还是很亲切,并不会为这个多伤感情。规则摆在那里,总有人胜出有人失败嘛。”
比杨娟高一级的武汉某高校2009届毕业生李扬现在已经顺利开始了在北京的研究生生活。提起自己和学妹杨娟的保研路程,李扬觉得见怪不怪:“既然游戏规则已经定好了,那么谁玩得转这个规则,谁就是赢家,不管是明是暗。”
去年3月,大三下学期一开学,李扬发现自己的成绩在班上排名是第10名左右,但是班上的保研名额只有5个。他开始有了危机意识和紧迫感。让这个社会活动积极分子觉得不平衡的是,之前几届保研方案里社会活动是占10%的权重,到自己这一届就降到5%了。
情急之下,李扬连续发表了9篇论文,当然也是花钱买版面。这个院学生会的骨干,大学三年基本上没有做过什么学术研究。不同的杂志,版面费价格是不一样的。一些核心期刊一篇就要好几千元,一级、二级或者大学的学报,都要1000元以上。核心杂志的价格虽然高,但是加分的优势并不明显。李扬选的刊物学术价值不高,可收费低,“只要对保研加分有用就行”。
对于杨娟抱怨的“社会活动加分”,李扬不以为然:“我们这些学生干部为学校和学院的学生工作付出了那么多,大量占用了学习时间,假如保研失利,那我们岂不是很划不来?”
在李扬班上,成绩排在前三名的同学是必须保上的,学院不会让他们被淘汰。第4名到第10名的同学间的竞争就在于,愿不愿意买论文,能不能加上社会活动的分。“那些没保上的同学,他们也没说什么。有的同学,从他们决定不买论文开始,就准备接受这个结果。有的是不想读研,有的是怕麻烦,或者不想花费,有的也买了,但是纯粹抱着试试的心态,不行也就算了。”
人情战:综合测评排名里面有玄机
“怎么办呢,还是排不到第一名,唉!”高静一遍又一遍地算着自己的综合测评积分,不住地叹气。她是上海某高校社科类专业的学生,在班级里担任学习委员,和班长孙华共同负责统计同学们的综合测评排名。大学前两年,孙华和高静的综合测评排名分别排在全年级的第一和第三,排在第二的,是一个叫陈磊的男生。
按照系里的保研规则,前三年的综合排名各占一定的百分比,叠加后再得出一个总名次,只有前两名才可以直接保研。高静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由于孙华的成绩明显高于其他同学,大三的排名对他基本没什么影响,竞争便集中在了高静和陈磊之间。
于是高静在大三这一年拼尽全力提升自己的排名,她仔细钻研了《学生手册》,发现发表论文是相对而言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只要交够一定数额的版面费,发表论文并不难。大三这一年,她发了好几篇论文,渐渐觉得自己快要如愿了。
转眼间就到了要统计大三综合测评排名的时候。按照系里的规定,先由班长和学习委员统计出综合排名,再交由班主任审批通过。高静因此能够提前得知情况,在和孙华共同统计结果之前,她先暗自对名次进行了一番计算。
计算的结果令她备感失落。如果单独看大三这年的名次,孙华排第一,她排第二,陈磊排第三,可是如果把三年的成绩叠加起来加权平均之后,陈磊又排在了她的前面,两人的差距极其微小。
高静不死心,她还想努力“折腾”一把:“陈磊一直在学校团委做事,就算不能直接保研,也可以支教保研。我可不能善罢甘休。”
“前两年的成绩已经板上钉钉了,看来只能从大三的成绩上想办法。如果我大三的名次比他高两名以上,我的总排名就超过他了。”高静暗暗盘算着,怎样能使自己大三的名次比陈磊高两名呢?“有了!”一个念头令她顿时兴奋了起来:
“反正孙华已经注定排名第一了,别人的排名对他没什么影响。如果他放弃一些加分,这样一来大三的成绩就是我第一,他第二,陈磊第三,我不就比陈磊高两名了吗?综合测评成绩是我俩负责统计的,我和他关系也不错,他应该会愿意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只要我们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谁也看不出来。”
说做就做!高静急匆匆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孙华。看着高静急切无助乃至于有点可怜的神情,孙华感觉自己遇到了一道难题:自己毕竟和高静一起做班级工作,实在不好断然拒绝她,可是作为班干部,在这种关乎同学前途的大事上,又得尽量客观中立。到底怎么办呢?孙华想了想,决定和高静一起去见班主任,根据老师的意见行事。
班主任的态度令高静最终如愿:一方面,高静作为班干部确实为班级出了不少力,另一方面,高静在班主任面前反复强调,陈磊即使不能直接保研,也还有支教保研的机会。“这样一来我们班就会有三个同学保研了,总比保两个好吧?”班主任考虑了许久,最终默许了。
半个月后,孙华和高静都顺利保研,陈磊也获得了支教保研的机会。“当时高静急切的神情的确使我的感情产生了倾斜,所以才同意和她去找老师。现在看来,这件事我也许是做错了。不过好在陈磊也支教保研了,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皆大欢喜吧……”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孙华说自己“心情比较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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