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邮之乐,对于我,或许终生无缘分享,那是因为我没有加入到集邮大军里,但又实实在在的爱好着集邮。那情景,好比喜看足球场上的比赛,只是喝彩呐喊,却并未上前踢过一脚。 我少时生长在兰州,邻街的尕朵与我要好,我嫌他两筒清涕总挂嘴边,每要过河,便伸舌头舔去一截,或真过了河,又使袖子一抹。但他少年真诚,待人善良,只此一点腌脏,我劝他改,他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往后看,面容竟有俊秀气。他是好集邮的,如此吸引我常去他家看他的邮册,厚厚一个本子,只有前七八页贴满。尕朵说,他的目标是将来集满一本。我第一次看到邮票集结起来的情形,是那样缭目动心。那时,岁月正在动乱,在他的集子里,大多都是红旗烈烈、战天斗地的景象,也有伟大领袖与他的亲密战友在天安门城楼的合影票,但当事者不知后世所重。他的集邮,全靠他叔叔的指引,将所有信封上的邮票撕下,难免同票重复,他总是在一个页面上避其同类,但为充数,另页中却又见真容。我便也替他搜刮信面,他心存感激,几句好话,倒刺激我再去为他服务。 那时,兰州的集邮者渐渐多了起来,悄然自发地聚集街头一隅,隔三差五进行交流。尕朵获悉,便也常去,他的集邮逐步地正规起来。西北天寒,一旦越冬,缩手缩脚,尕朵在街头一站便是一天,不吃不喝,手脚起了冻疮,行走困难。这一天过马路,路遇冰滑,被一辆疯狂卡车撞倒无救,我赶去现场,他卷曲在地,面部血肉难辨,怀里依然揣着那本邮册。送葬前一天,斯母哭号着声已嘶哑,我原见到她,总要惧怕的,因她色厉冷面,现此却觉得伊有一种凄美。她执意要搂尕朵再睡一晚的,说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喊着肉肉啊我的心肝肉,叫旁人为她抹泪。我为我的少年朋友的离去而伤心,是他让我知道集邮的事情,但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本邮册,那是尕朵的心之所爱,或许已随他而去。 少幼的记忆总是那样伴其一生,但我始终没有集邮。如今除商函往来,写信的事已被手机短信取代,便是集邮者大都成套购买,犹用大餐。用水泡镊子揭的收藏方式已为过去,但我还是喜欢看别人集邮,就像足球场上的观众,希望每一个进球都能来得更精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