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及红海边的一家小店铺里，买到几枝红珊瑚。很红，是所谓的那种“辣椒红”，或者是“蜡烛红”、“关公脸”。红成这样，在国内通常就会被认为是染色的。但是在红海边，我想染色不管是材料还是劳动力的成本，都要比一个猛子扎下海去捞大许多。也就是说，我相信，对当地埃及人来说，染色也许更费劲，不如下海去捞来得省事。我买的几枝红珊瑚，不仅红得漂亮，而且似乎有了包浆。它们从海里被捞上来，也许有了好些年头了吧。对于游客来说，这种未经任何加工的像小小肉骨头一样的东西，比制成项链、耳坠等首饰，当然是不起眼的。

    有一枝特别令我喜爱，它弯弯曲曲的，就像一脉远山。某一天，我突发奇想：能不能将它做成一件笔格呢？笔格也叫笔搁、笔架，或者笔架山，是古时候文人用来架放毛笔的。这枝红珊瑚，不是一个天然的笔格吗？

    我兴冲冲地去红木雕刻家胡家林那里，请他为我做一个座子。家林兄的工作室，位于苏州桃花坞大街。这条昔日唐伯虎出没游荡的街道，今天建有一座“桃坞创意园”，里面聚集了一些画家和艺术家。家林兄上世纪70年代是苏州红木雕刻厂的工人，其师是大名鼎鼎的红木雕刻大师陆涵生。陆涵生的红木、黄杨木雕刻件在今天，都是博物馆级别的东西。名师出高徒，家林兄的手艺，在圈内也是有口皆碑。他致力于苏式文房清玩的制作，所刻笔筒，造型优雅古朴，浅刻倪云林山水，更是出神入化。同时他也是一位做旧大佬。拍卖市场上一些所谓的“清代”紫檀和竹刻笔筒，其实都是出自其手。因此在我看来，这个人的身上，还有一点儿鬼气。当然雕刻各种精美的座子，更是他的强项。

    我让他为我的红珊瑚做一个精巧的座子，他一口答应。他还说，这样的珊瑚，须配制一个竹节形的底座，才能相称。然而一月之后，他打电话让我去取，我却失望之极。他根本没有为我做什么底座，而是去市场上买了一只书卷形长方座，是最普通的那种大路货，将我的红珊瑚用白胶水粘于其上。如此敷衍了事，让我十分生气。我立刻表示抗议，我说，你一定要重做！这样的东西拿出去，你胡家林的江湖名声，差不多也就毁了！

    退货二月有余，他才把真正的竹节形底座做好。它以小叶紫檀制成，精巧别致，仿佛一截从竹林泥土中挖出的小小竹鞭。红珊瑚嵌放其上，既有浑然天成的气韵，又有匠心独具的妙趣。置于案头，真是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