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N“春耕纽约"论坛] 经济衰退步伐已放缓
编者按:
纽约,这个美国最重要的经济都市和全球金融中心,尽管深受危机打击,但其韧性、活力以及自我恢复能力,依然在“9·11”世贸中心倒塌后的一次次社会、经济变革中得到证明。面对席卷全球、影响广泛的金融海啸,纽约乃至奥巴马团队治理下的美国,能否再一次紧密与中国等重要发展中国家,推倒隔阂,坦诚沟通,携手应对,再一次证明自己能变得更好呢?
第一财经“春耕纽约”进行了中美应对金融危机论坛,邀请中美经济交流活跃人士参与讨论,分享他们对当前经济危机下一步演变及中美两国如何合作应对的判断和理解。本报于今日起,陆续刊发论坛内容。
经济衰退步伐已放缓
杨志
时间:4月29日
地点:纽约
主持人
冯郁青 CBN驻纽约评论员
嘉宾
马尔科姆·奈特(Malcolm Knight)
德意志银行环球集团副总裁
尼尔·索斯(Neal Soss)
第一波士顿(财务)公司首席经济学家
阿马尔·拜得(Amar Bhide)
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教授
冯郁青:美国总统奥巴马说他看到经济出现了“希望的曙光”,你们看到曙光了吗?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情况会有所改善吗?
马尔科姆·奈特:股票市场和信贷市场具有前瞻性。显然已经看到一些迹象。尽管相对于年初的水平仍然很低,但股票市场在三月就已走出最低点。同时,信贷市场的走向已经比去年第四季度的景况好了许多,虽然信贷利率也有所下降,但还是偏高。在金融市场,依然存在严重的扭曲现象。因此我认为,尽管对市场的前瞻非常重要,但我们必须承认这次经济危机将是十分重大的。
自2007年夏天开始的全球性金融危机,其影响至今仍在持续。这次危机导致很多国家,特别是发达国家都出现了大量房贷危机。而金融机构也进入 “去杠杆化”的进程,因为,那些机构发现他们手中持有的许多金融资产在资产负债表中的价值比他们预期的要低。这部分由于金融产品市场的体制弊端所致,另外也因为对住房市场过于乐观的推测。因此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全球性的经济危机,与我们以往所经历的任何一次金融动荡都不同。
首先,它始于金融危机和严重的大规模去杠杆化。如果是这样的情形促成了经济衰退,那么这次经济衰退通常会持续很长时间。
当多个国家都同时遭遇危机时,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经济衰退。问题的实质不在于如何看待问题的严重程度,而在于应该采取何种措施摆脱困境。
第一,应该实现金融工具价值的透明度和公开性,特别是对于庞大的金融机构而言。这方面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但为了重建市场信心和信任机制,需要采取更多行动。
第二,我们需要共同行动起来刺激市场总需求的增加。在这点上,中国与这次危机源头的几个西方国家存在一个有趣的不同之处。在过去的四五个月中,中国的出口量确实在急剧削减,而经济的重心也由出口需求和私人投资向政府(国家)投资转移。这样做并不容易,特别是对美国、英国以及西欧国家的经济体而言。当个人家庭开始节约开支,随之就会带来需求的降低、投资的减少以及就业机会的减少。
冯郁青:报道称,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已降低为6.1%,这是很坏的消息,是吧?
马尔科姆·奈特:这个数字只比我们期望值要低一点。事实上,其中一部分是公司快速清库存的反映,而这通常会是好的前兆。我们需要做两件重要的事情。一是增加金融机构的透明度,二是扩大主要国家的需求。
尼尔·索斯:当这次危机以一系列的经济衰退形式出现时,经济学家有关如何解决问题的建议几乎是一致的。若要力挽狂澜,需要做到以下三点:需要以公有经济信贷替代私营经济信贷,就像我们在美联储、英国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中所看到的一样;需要将个人家庭中因失业率上升而日渐流失的现金,用其他方式来取代,比如说减税等;还需要抑制经济活动中阴晴无常的“动物冲动”(animal spirit),在许多地方中看到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就是个例子。
中国在这方面会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做得出色。而在英国和美国等,政府参与市场的概念非常模糊,对于政府部门究竟干预到哪种程度、多长时间、何时放手等相关策略更是不清楚。某种意义上,当我们的政府开始干涉市场的时候,我们就一直在思索 “如何退出”。
我认为,现在你所指的正面消息,应该是从去年9月份开始,金融系统全面崩溃的危机现在已经减弱。
冯郁青:现在我们究竟是进入市场的强劲恢复阶段,还是只是经济衰退的步伐放缓?
尼尔·索斯:要看哪个国家。有些国家的经济增长已经开始复苏。比如中国。
目前,全球的生产潜力与实际的产出活动之间已经存在很大差距。从历史上看,战后时期的经济复苏是很健康的,很快就能弥补这个差距,并继续解决下一轮的问题。
我想,大部分主流的分析预测都认为,这次的经济复苏不会那么强劲。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建议也十分一致。
首先,中央银行仍然得保持宽松的货币政策,如果“不能完全恢复”的预言最后成真,这种货币政策持续的时间将超过之前的预期。
其次,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中的金额依然巨大,同时会有非常规的信贷工具介入。
第三,由国家担保的银行体系依然会持续很长时间。从这点来说,“退出计划”也是不存在的。
最后,政府的财政权依然会扩大,而且持续会比人们预想和期待的时间长。我猜想,扩大政府财政监管权也是政府的目的。但如果不是因为危机,这将不可能获得民众如此高的支持率。
阿马尔·拜得:2002年,有个经济学家朋友在写一篇关于“资本主义的未来”的专题报告时,他问我觉得资本主义的未来会如何?我说,资本主义的大部分很棒,但它的金融体系却烂透了。当金融体系崩溃的时候,也会破坏其他各个方面。
我曾经认为金融系统存在很深的结构缺陷,而现在它已经显现出来了。但这并不代表问题的所有症结都在此。如果对它置之不理,不管经济是否能够有适度的复苏,我们都无法回到从前的水平。
这一部分就是银行体系。我看到这其中存在一个根本的差异,即实体经济活动分散自治,而金融体系却在日益集中化,没有被政府监管的金融体系在日益集中化。也就是说,我们采用一个集中化的系统替代了信贷人员,并让这个系统来负责分配贷款。这从根本上说是不正确的。
冯郁青:如果把美国比作一个病人,该如何对症下药呢?奥巴马总统是个好医生吗?
阿马尔·拜得:他的确非常受欢迎。从他的履历看,他是美国百年来选举的最聪明的总统。但在他的经济团队中,除了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其他人对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否有很好的认识,我表示怀疑。
冯郁青:美联储的负债资产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为什么美联储的举措依然不能解决信贷紧缩的危机呢?
马尔科姆·奈特:实际上,美联储和其他央行已经作出了很大的革新,采取不同的策略为金融体系注入流动性、购买资产、注入资本等。但你说得对,注入流动性并没有让金融市场走出2007年7月以来的困境而重新有效运行。根本原因在于,2007年危机以及随之而来的情况恶化,让资产的真实价值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并导致交易对手风险信贷质量不确定因素逐渐增加,这是堵塞整个金融体系有效运作的主要原因。
我坚信,今后确实需要将透明化原则放入金融体系之中。这次压力测试以及其他试验也应该朝这个方向进行。那将是重建健康银行体系的开端。危机爆发已经15个月了,金融体系却仍然存在机能障碍。
但现在下结论说失败还不合适。因为从反方向假设,如果没有中央银行采取行动,我们现在会怎样呢?
目前,美国的房贷市场是在中央银行手中,美联储多少可能会买下今年全美所有的新造房屋抵押贷款。最重要的事情是,房贷变得更加便宜了。但一些迹象也表明,虽然仍在低谷,但住房市场正在逐步稳定,迹象也越来越明显。
商业票据市场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联邦储备委员会愿意进入市场进行干涉。而现在它已经开始重新私有化。我们不能说它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但已经比过去好了。所以可以说:这一针强心剂为市场的信贷价值、交易对手信任等都注入了很大的信心。
病人还没有痊愈,并没有恢复到可以再去跑马拉松的健康状况,但至少治疗的药物是有一定效果的。
冯郁青:所以,经济衰退的速度已经开始放缓了吗?
尼尔·索斯:衰退的速度确实已经开始放缓了。这些银行到底吸纳了多少存款是没经过FDIC提供担保的?事实上,其中一些即使已经超过了FDIC担保额度,但银行还在继续吸纳存款。
现在说已经走出危机还有些早,或者说,还太早了。但如果与6个月前面临的重大崩溃危机相比,目前已经取得一些进展了。
阿马尔·拜得:曾经有一个著名的政治家说过,所有政治都是地方政治。我认为也可以把这句话用在商业和经济上。“所有的商业是地方商业活动,所有的经济都是地方的经济活动”。所以,经济实际上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它其实是一大群独立的个人作出决定和发生行为的总合。
其中一些人作出了过分投资和过分利用杠杆的错误决定。所有错误应该一个一个由这些人来解决。
我个人崇尚弗里德里希·哈耶克的观点,中央银行和政府很难能做到更多。如果只有一个雇主、一个职员、一台机器,那么就只有一个病人的问题需要解决。现在有无数的疾病,而这些病人必须一个一个自己走出来。我们只能在整个治愈过程中建立宏观的经济背景。但想要预测这场治疗要花多少时间,要采用哪种治疗方式,已经超越了人类有限的知识范围。
|